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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呵呵……”朔原很是愉快地笑起来，“怎么，生我的气了吗？”
“没这回事。”苏若卿摇了摇头，“但是，你为什么要抹去我的记忆？”
“嗯……为什么呢？”朔原重复着她的话，望了望天空，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。
“你是想装傻吗？”苏若卿紧紧盯着他，“你记不记得你在告诉我名字的时候说了什么……”
“唔，小姑娘。”还没等苏若卿说完，朔原再次出声打断了她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，“那两人，是你的同伴对吧。”
“……什么？”苏若卿一怔，随即反应过来，迅速扭头看向那个方向，下意识地喊出声来：“欣悦！”
“若卿！”乔欣悦和周烨两人在符咒形成的障壁下艰难地防御着朔原的风雪，听见她的声音，乔欣悦望向苏若卿的方向，大声喊道，“你没事吧！”
“我没事！”苏若卿焦急地回应了一声，急忙转头看向眼前的雪妖，“朔原，拜托你，放过他们！”
雪妖收敛了笑意，漠然地看着她：“小姑娘，你有什么立场劝我放过他们？”
“我……”苏若卿噎了一下，辩解道，“他们是我的同伴，只是到山里来滑雪的！他们并没有对你做什么，拜托你放过他们吧！”
“哦？”那双深邃如夜的黑瞳看向苏若卿，清晰地倒映着她慌张的面孔，其下那张没什么血色却形状完美的唇缓缓张开，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她的话，“他们没有对我做什么，吗？”
“……不是。”苏若卿白着脸，咬了咬牙，终于开口，“欣悦和周烨……之前他们在布置阵法，我想，他们大概是道士什么的，目的……应该是来抓你。”
“回答正确。”听到这话，朔原不怒反笑，颇为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，“那么，你要怎么做呢？”
“我没有立场要求你放过他们……但是。”苏若卿缓缓说着，神色流露出几分哀求，“他们是我的朋友，而且论结果，他们毕竟没有伤害到你，求求你，朔原，放过他们吧。”
【求求你……朔原。】
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朔原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去，在虚空中轻点了一下，瞬间风雪骤歇，奋力抵抗的乔欣悦周烨两人茫然四顾，一片雪白的雪地上，已然失去了雪妖与少女的身影，高远而苍茫的天空中只落下一句轻飘飘的话：
“捉妖师，此次就放过你二人，莫要再来，作为代价，这个小姑娘我收下了。”
……
“‘我收下了’的意思是说要把我神隐吗？”白色的房子里，苏若卿撑着下巴问坐在窗边看书的白衣雪妖。
“你想多了，小姑娘。”朔原自顾自地翻着手中的书页，漫不经心地回道，“只是恐吓他们一下而已，等下你就给我下山去。”
“诶？为什么？”苏若卿一愣，随即追问道。
然而这次朔原并没回答她，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，像是忘记了她的存在一般。
“朔原？朔原！”良久没得到回答，苏若卿大着胆子伸手去握对方的手腕，想使对方转移注意力过来，“为什么呀……”
在碰到对方的一瞬间，朔原突然转身看向苏若卿，猝不及防地吓了她一跳：“！做什么啊，吓我一跳……”
“小姑娘。”朔原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，打断了她的埋怨，开口问道，“你想被我神隐吗？”
“诶？”突然被询问，苏若卿明显愣了一下，她并未思考过这个问题，只能按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回答：“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诶……但是如果你提出要神隐我的话，我应该也不会拒绝吧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朔原追问道，“只因为我救过你吗？”
“嗯……应该说有这方面的理由吧。但是……”苏若卿歪着头冲他笑了笑，“果然主要理由还是因为我喜欢你吧。”
“……”苏若卿看着朔原，再次被她直球告白，他却并没有欣喜或是困扰，而是怔愣地盯着她的眼睛，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茫然无措的神情来。
作为告白方，苏若卿只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，颇有些奇怪地问道：“朔原，你怎么了？”
“……没什么。”雪妖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，又恢复到平静无波的神色，他望向窗外，轻声叹了口气，开口说道：
“给你讲个故事吧，小姑娘。”
……
“百年前，朔方还是有山神的，虽然他不愿见人，但是也会默默守护着生活在山中的人们。”
“人们供奉着山神，山神则守护着人们，这样的关系却在一场雪灾后被打破了。”
“山神一年能离开山中一次，去随自己的心意游玩，就在他离开的那天，山中发生了雪崩，无数的人在这场灾难中丧生。”
“人们认为这是神明对供奉感到不满，于是献上了更多的贡品，其中就包括一名少女，作为‘山神的新娘’，被供奉而来。”
“山神感到十分懊悔，于是现身在少女面前，与她交流，告诉她事实并非是人们想的那样，并将她送回了村子里。”
“人们对少女的归来感到惊诧，将少女奉为神使，给予了她无上的地位。山神在暗中看到，感到十分有趣，便常常与少女相会，以此了解人类的想法。”
“然而，人心却总不会满足，附近的村落想要抢夺‘山神的新娘’，因此双方拉开了战役，村里的人们便要求少女召来山神，以得到这场战争的胜利。”
“但少女却不愿这样做，她知道神明不能插手人类的争斗，她一面支开了山神，一面要求人们将她交给敌方，只要她向对方证明她只是个普通的少女，对方便会放弃了。”
“但村子里的人却不愿将神明的使者交给敌方，而失去了亲人的村民们也憎恨上了少女，因此，在一个雪夜，村民们将少女架上火刑架，作为‘山神的祭品’，处死了少女。”
“回到雪山的山神得知此事时，少女的骨灰已然和漫山的雪融为了一体，再也不找寻不到一丝一毫。”
“疯狂的山神引发了巨大的雪崩，铺天盖地的雪掩盖了一切，无论是阴谋，还是生命。”
“他为了一己私念屠杀了人类，堕为了妖怪。”
“那位少女因为与神明太过接近，最终被无知的人们迫害，作为可笑的祭品而死去。”
“而那个堕落成妖怪的神明，至此隐藏在茫茫雪山中，直到如今。”朔原垂眼看她，雪花轻轻落在他如蝶翼般的睫羽上，融化成一滴水珠，顺着他的脸庞滑落，“……故事讲完了。”
苏若卿怔怔地看着他，想说些什么，却又说不出口来，直到对方叹了口气，冰凉的指尖抚摸上她的脸颊：“哭什么。”
她……哭了吗？
透明的水珠在白皙的指腹盈盈颤动，倒映着雪妖精致的脸，分明没什么表情，声线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，却能感到他周围的气息异常温柔。
“我……我这是气的。”苏若卿红着眼眶，抽噎了一声，“为什么人能坏成这样呢……仅仅凭着莫须有的空想就能将他人的生命视为草芥呢？”
“真是奇怪的想法。”朔原轻笑一声，“视人命如草芥的可是我啊？为一己私念违背神明职责堕为妖怪的也是我，你反而去怪上了其他人，你还真是不害怕。”
“我不怕。”苏若卿抬起头来，直视他的双眼，“我不知道神明是怎样的，也不知道神明应该做什么，我只是……单纯喜欢那个在我孤立无援时拯救我的朔原而已。你要说爱屋及乌也罢，三观不正也行，我……我觉得你不是那种残忍的妖怪！哪怕你现在拒绝我，我也会一直喜欢你的！”
“啪。”朔原猛地合上了手中的书，他一言不发，死死地凝视着苏若卿，直到她开始不自在地移开与他对视的视线，他才开口轻声念道：“……这种挚爱之情，不像一件绉纱那样能留下实在的痕迹，纵然穿衣用的绉纱在工艺品中算是寿命最短的，但只要保管得当，五十年或者更早的绉纱，穿在身上照样也不褪色，而人的这种依依之情，却没有绉纱长。”
“诶……？”苏若卿呆了一下，回过神来，目光落在朔原手中的书上，“这是……《雪国》里的……”
“没错，看来你很熟悉这本书。”朔原将书递给她，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，从她面前走开，“那么我的意思，你也该明白了吧？”
“……我不明白。”苏若卿拉住他的衣袖，少女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，“……你是觉得我有哪里不好吗？还是你喜欢那个因你而死的少女？我不明白……你想说什么，清楚地告诉我啊……”
“小姑娘。”朔原叹了口气，打断了她，“人类的生命短暂，人类的恋慕之情却比其生命还要短暂，而我无论是神明还是妖怪，生命都比你漫长不知几何，倘若我接受你的情感，并爱上你，你有考虑过你死后，我该如何生存下去吗？”
“你不觉得，你的喜欢，对我来说太过残忍了吗？”
这句话一出，苏若卿如遭雷击，她后退一步，张了张口，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。
“……”朔原看了看她，华光流转的黑瞳微微黯了黯，他转过身去，雪白的宽大长袖轻轻从她手中溜走，像是握不住的雪。
这时，剧烈的爆炸突然响起，苏若卿还没反应过来，就被宽大的雪白长袍一卷，朔原护着她，瞬间移到了半空中。
“你以为我会乖乖离开吗？朔原！”周烨一身黑衣，同样借助符咒的力量浮在半空中，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乔欣悦。
“果然是你，捉妖师。”朔原眼神一凝，淡淡开口说道，“山里那些人的事，也是你做的吗？”